癸卯新春，全国各地出现了一大波网红兔子灯，比如重庆街头因为太丑而被拆除的巨型兔子灯，以及南宁步行街上被吐槽“羊不羊兔不兔”的“丑美”兔子灯。

当这些网红兔子灯相继冲上热搜，网友的惊呼和热议中，涌现出了一个充满共性的观点：兔子灯，还是传统的好看！

(资料图片)

作为上海“何氏灯彩”第二代传承人，属兔的何彩虹老人也持有同样的观点：“兔子是非常美好的动物，与月圆之意结合在一起，代表吉祥与团圆。”

元宵节前，虹桥南丰城福兔小镇人来人往。84岁的何彩虹与55岁的女儿韩凤一起，设摊展示“何氏灯彩”中颇具代表性的兔子灯。有心人发现，普通兔子灯身形偏长，但何氏兔子灯却由六个圆组成，这是何彩虹母女特意“改良”的，寓意圆满。

■何彩虹与大兔子灯

为了迎接本命兔年，何彩虹还做了一个特别肥大的兔子灯，是老上海人最熟悉的那种造型。“老兔做肥兔，健康又快乐！”老人提灯站在摊位前，一脸喜悦。

“江南灯王”的传奇，烙在母女俩心底

耄耋之年的老人，制作起兔子灯来并不容易，费眼力，也费精神，但何彩虹还是乐此不疲。

每当沉浸在灯彩的世界里，何彩虹就会想起父亲何克明创立“何氏灯彩”的往事。

何克明1894年生于上海寒门，后来却成为“江南灯王”。这段灯彩界人尽皆知的传奇，也深深印在何彩虹和韩凤心里。

■摊位上挂着何克明简介

上海地区的灯彩艺术历史悠久，明朝弘治县志就有闹花灯的记载：元宵佳节，上海城隍庙和县衙一带花灯高照，灯市红火。到了二十世纪初，有一年元宵节，12岁的何克明与朋友一起出现在灯火通明的董家渡灯会上。喧闹声中，一条金碧辉煌的龙灯向人群游来，少年何克明忍不住追随游龙队伍前行，一直走了十几里。

元宵夜的灯彩，竟如此令人沉醉！第二天，着了迷的何克明拉着小伙伴凑钱买了一堆制作材料，由他凭着记忆扎制龙灯。他能成功吗？小伙伴将信将疑，但龙灯真的做出来了。大家举着龙灯，兴奋地走上街头，拉开了“何氏灯彩”的序幕。

■何克明与其灯彩作品（何彩虹提供）

此后的业余时间，少年何克明经常扎制一些灯彩到城隍庙附近售卖，同时又向其他灯彩艺人学习技艺，推陈出新，能熟练运用搓、扎、剪、贴、裱、糊、描、画等多种技法。

何克明的灯彩，以立体动物骨架为精髓，糊上纸面乃至绢绸绫缎，生意很好，人称“灯彩何”。然而时局动荡，那时的他不能以灯彩作为谋生主业，何氏灯彩甚至一度沉寂。

1951年，何克明扎制的雄鸡、仙鹤、翠鸟、长寿鸟灯彩在民间艺术展览亮相，被陈毅市长的关注。上海市文化局的工作人员走进东台路上的何克明家，让“何氏灯彩”重现于世。1956年，上海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成立，何克明作为民间艺人被聘为该单位研究员。他的作品有作为国礼赠送给各国元首的，也有被博物馆收藏的。

出于崇拜和敬意，何彩虹小心翼翼地将关于父亲的报道逐一剪下，作为重要资料保存在剪报本上。今年元宵前，她向记者展示了一张1986年11月的剪报，上面写着，那年，何克明被命名为“特级工艺美术大师”。

■何克明相关剪报

“何氏灯彩”的立体动物灯以富有吉祥寓意的动物为主要元素，骨架简洁、造型生动。作为灯王之女，何彩虹很清楚，父亲的长孙何伟福27岁起就跟着父亲何克明学艺，已有相当的积累，但他的身份却是一名电表厂工人，不利于传承。她便写了一封信给有关部门，呼吁关注何氏灯彩及其传承人，延续这门民间艺术。

之后不久，何伟福调入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，后来还被评为上海“何氏灯彩”的代表性传承人。“他有时不在国内，但一直在传播灯彩艺术，已经享誉海外。我很高兴那封信发挥了作用。”何彩虹告诉记者。

传承非遗兔子灯，母女俩携手同行

何彩虹自己动手做灯彩，则在“何氏灯彩”获评国家级非遗之后。她坦言：“看到父亲的灯彩技艺广受关注和喜爱，我也有了传承的想法。”

因为属兔，何彩虹更着重于兔子灯的制作。“兔子灯是元宵节的传统，并非只在兔年盛行。正月十五既是新春佳节，又是月圆之时，兔子代表月亮里的玉兔，表达了人们对于团圆的美好期盼，是传统文化的重要象征。”

耳濡目染下，何彩虹的女儿韩凤也开始制作何氏灯彩。何家的剪报本里有一张老照片，1985年2月，17岁的韩凤与92岁的外公何克明一起制作奔牛灯，准备参加为何克明举办的灯彩创作80周年灯会。

■17岁韩凤与92岁何克明（何彩虹提供）

何彩虹钻研兔子灯，女儿韩凤很支持。韩凤出生于1968年，几年前创建了“荷菟手工艺品工作室”。如今，已退休的她有了更多时间和母亲一起做灯。

做灯很寂寞，完成一盏常规大小的兔子灯需要四五个小时，做一盏5cm×3cm的迷你兔子灯则要三天。要是将坳骨架、浆绸布、糊绸布、装灯、配花等全套程序都算进去，一共得有50多道工序。

■母女俩一起做灯

为了让何氏灯彩传承“不退休”，母女俩常常相伴埋头，家里有限的空间铺满了各种材料。

都说“美人在骨不在皮”，灯也一样。“和市面上机器加工的兔子灯不同，我们的灯都是纯手工制作的。一个兔子灯的骨架是6个圈，越小越难做，因为固定铁丝和胶带需要恰到好处的手劲，不能太用力，也不能太绵软。6个圈互相缠绕，简洁又结实。”韩凤介绍。

■何彩虹韩凤作品

母女俩做的最小的兔子灯，可以立在掌心，甚至能提在十来公分高的汉服娃娃手里。韩凤说，为了让灯彩花样丰富，还要配特殊图案的布料。“比如发财猫图案的兔子灯，兔身上的那张猫脸，是我从发财猫布料里找出猫脸花纹，选取合适的大小，剪下来糊上去的。”

传统的兔子灯多为纸糊，而何氏兔子灯喜用织锦缎。这样的灯彩，不仅晚上亮灯时光彩夺目，白天在阳光下也很美观。母女俩按照颜色，给兔子灯起了一串有趣的名字：中国红、佛系黄、富贵橘、桃花粉、气场紫、静谧蓝、清新白……

■何彩虹

“弱骨千丝结,轻球万锦装。”兔年元宵将至，小小摊位前，何氏兔子灯迎来了更多捧场者，其中不乏带着孙辈感受传统文化的老人。“我们母女俩的心愿，就是继续做上海最好、全国最好的兔子灯，让何氏灯彩的魅力发扬光大。”何彩虹和韩凤异口同声。